越南围剿跨境小包裹：至暗时刻背后透露哪些信号

这个5月，越南一边再启“革新开放”，一边准备收紧进口税的“绳索”。

近日，越南工商联合会（VCCI）向越南财政部建议，取消对价值低于100万越南盾（约合人民币436元）的进口商品免征进口税的政策。VCCI表示，这项免税措施导致本地企业和跨境电商之间出现不公平竞争。此项提议针对的商品来自哪里，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越南彻底敞开对民营企业的怀抱。根据越南媒体报道，5月17日，越南国会以98.84% 的超高赞成率，通过了一项促进民营经济发展、被誉为经济解放宣言的《68号决议》。主要针对保护私营企业、提升营商环境、降低行政成本、鼓励创新创业以及为中小企业减税等。出海越南的中国企业，似乎也能从政策红利中分一杯羹。

早已成为出海热门目的地的越南，今天有哪些新机会、新风险？

在越企业迎来春天？

越南在巨大的内外压力下启动了变革。

4月2日，越南也一起挨了关税大棒，特朗普宣布对越南加征关税至46%。4月4日，越南当即表示愿意对美“0关税”进行谈判。

越南经济增长高度依赖出口和外资，出口占GDP的85%以上——去年，越南对美国贸易顺差超1230亿美元。而每年引进的外资也是制造业产能扩张的最大动力。尽管快速与美国协商，但关税与贸易波动已经对越南制造业乃至整体经济产生了明显的负面影响。

在关税阴影下，越南制造业4月份的产出、订单、就业和采购已经出现大幅下降，越南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 (PMI）从50.5大幅下滑至45.6，制造业健康度明显下滑，而由于担心关税对未来产出的进一步影响，企业信心跌至44个月来的最低点。而且下降速度近两年来最快。商业信心也跌至2021年8月以来的最低水平。

而越南刚刚在今年2月份制定了8%的GDP增长目标，但在关税影响下，越南第一季度的经济增速已从去年第四季度的7.55%放缓至6.93%。不过，越南政府重申，尽管面临诸多挑战，但今年的经济增长目标保持不变。

除了关税压力，越南经济本身也存在问题。

越南目前的经济规模与体量不足，内需薄弱。2024年，越南人均GDP刚刚突破4700美元，社会投资总额同比下降7.5%。且人口刚刚破亿的越南，生育率却在急速下跌，成为全球人口老龄化最快的国家之一。越南，急需为增长找到新动力。

越南自1986年“革新开放”以来，越南民营经济已经经过了近40年的发展，贡献了越南全国的50%，并贡献82%的劳动力，但94万家民企中，约90%的中小微企业，科技水平低，国际竞争力不足。而在68号决议中，越南首次指出民营企业是国家经济的最重要驱动力，将民营企业在越南的地位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68号决议给予了民营尤其中小企业一系列政策优惠，包括中小企业前三年所得税全免，2026年起取消现行的门牌税；对创新创业的企业实行税收优惠；对企业检查每年不超过一次，严禁利用媒体攻击企业和企业家；到2025年年底要削减至少 30% 以上的行政审批时间和审批成本，在 2028 年要达到在东南亚营商环境排名前三等等。

民营企业地位的提升，显然利好出海的中国企业。尽管出海越南不能只讲时光机理论，但中国企业的在科技、创新方面的经验，恰恰是越南此时最为需要的新动力。

2022年起，越南出台新规定要求在越南提供服务的外国企业需拥有在越南境内的数据中心。华为与阿里纷纷考虑在越南建设数据中心，以响应越南政府对于数据与技术本地化的合规要求，助力越南本土数字经济发展。

除了数字经济，电子工业对越南经济的重要性也日益凸显，自2012年以来，越南出口主导产业逐步由纺织业转变为电子工业，越南对电子工业在内的科技行业提供了大量激励措施以吸引外资，带动越南的产业发展。近年来，苹果也在加大对越南供应链的投资。中国“果链”企业立讯精密也响应越南的激励在2023年向北江省工业园增加了3.3亿美元的投资。

但与此同时，针对中国跨境电商的围堵，也从美欧向越南蔓延了。

越南跨境的至暗时刻

关税倒逼出了68号决议，也加速了越南对小包免税的终结，但其实这件事越南甚至干得比美国还早。

早在今年1月3日，越南政府就颁布了第一号决定，自2月18日起，通过快递方式寄送价值低于100万越南盾的进口商品的增值税（VAT）豁免政策将正式停止（近日VCCI向财政部建议的是征收进口税）。

在68号决议颁布的5月中旬，越南政府也发布声明，将敦促越南反假冒工作组制定新的方法来打击假冒商品、贸易欺诈和走私活动。

另一方面，越南又是美国同意关税谈判的首批国家之一，并承诺越南将继续打击非法转运货物的贸易欺诈行为。据报道，越南近40%的进口商品来自中国，而美国多次公开指责中国商品利用越南作为转运枢纽来逃避美国关税。

4月，越南在与美国经贸谈判中达成共识，其中包括越南对加强原产地管理的承诺，打击通过越南中转至美国的中国商品，包括建立“中国商品转口监测系统”，试点阶段自2025年第三季度开始。越南政府要求越南工贸部牵头制定“供应链追溯系统”建设方案，以应对美方对货物原产地的关切。同时要求加强打击贸易原产地欺诈，并承诺收紧对中国商品的管控。

越南与美国第二轮双边对等贸易协定谈判于2025年5月19日至22日在美国华盛顿特区举行。随着第二轮谈判的临近，越南的手段也愈发激进。

越南宣布，于2025 年 5 月 15 日至 6 月 15 日启动全国专项行动，成立多级工作组，重点打击走私、贸易欺诈、假冒伪劣及知识产权侵权等犯罪。行动覆盖线下实体与线上电商全渠道，力度空前。

越南TikTok Shop的带货“一姐”和“二姐”也双双卷入这次行动中。越南排名第一的、TikTok粉丝超570万的女主播武河玲（Vo Ha Linh）被越南消费者保护协会指控，其带货的面膜标价仅36.75万越南盾（约人民币107元），不足市场价的20%，引发消费者投诉“劣质”“虚假宣传”，胡志明市场管理部门已接入调查；而排名第二的、今年一季度销售额达580亿越南盾（约合人民币1600万）的TikTok女主播阮氏泰姮（Hằng Du Mục）涉嫌虚假宣传，4月份已被刑事拘留。这两位主播带货的产品有大量来自中国。

在越南的出海创业者Janice告诉骑鲸出海，近期针对进口清关的查处力度加大，甚至有越南当地的外贸从业者已经因此被拘留，“有个大哥有一批货不是正清进关，直接被封仓进去蹲了，给几万美金都不放出来。”河内的最大的服装、布匹批发市场，也在大型查仓行动中几乎全部歇业，逃避当局对商品原产地、清关、产品售假等检查。

告别“野蛮生长”

但对比以往，此时出海越南却有着更高的确定性。

越南的营商环境正逐步透明化与合规化：因灰色清关被拘留“给几万美金都不放出来”，不少实体商店过往的“小额疏通”的潜规则也在这次查仓中失效。

在Janice看来，此前出海越南，由于规则不清晰，其实存在着一些“提升效率的快速通道”的灰色地带，“（查仓行动中）现在边民走水货都不行了。只要是低价倾销、不交税、不是正规进口、不是合规合法经营的都活不了。必须尊重越南本地市场。”

越南出手整治直播带货，也类似国内直播带货行业的发展过程，规则的健全更有利于行业的健康发展。

无论是消费形态还是行业生态，越南市场在近年来也越来越像中国。因此也有分析认为，68号决议与1986年的革新开放一样，都是在政策层面上对中国的学习。对于急需为经济发展找到新动力的越南来说，需要通过查仓塑造健康的发展环境，也需要68号决议鼓励企业与创新，这自然少不了外资企业的推动。

在68号决议中，越南计划到2030年培育20家全球价值链企业，并推动外资企业与本土企业提升本地化率。在关税与贸易摩擦的大背景下，越南也顺势迎来了一批中国科技企业。

宁德时代、国轩高科、汇能科技等中国电池厂商与有“越南特斯拉”之称的电动汽车企业VinFast合作，除了电池供应之外，更有研发与技术合作。

小米也在2022投资8000万美元到越南建厂，主要生产智能手机、数据传输设备以及电路基板等零部件。日经指数研究院认为，小米在美国关税加征后市值逆势增长的原因，正是由于小米在越南等地设厂，从而实现了“中国研发+全球制造”的供应链布局，使得小米更具供应链韧性。

Janice认为，成功出海的中国企业都实现了在越南的本地化，包括供应链的本地化，本地人才和技术培养，还有文化、营销推广的本地化。

因此，无论是68号决议还是取消小包免税甚至是查仓行动，越南市场的“冰火两重天”的背后，其实是越南对于“高质量发展”的同样渴求，出海新兴市场更需要平等与尊重。